7月5日，柯洁在第十三届全运会群众比赛围棋专业组男子个人赛的比赛中。 　　

张誉东摄（新华社发）

　　站在19岁的尾巴上，柯洁被网友们冠以了一个新的形容：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这个和“上帝”交过手的年轻人了。

　　在5月27日“人机大战”之后，这个中国围棋新一代领军者再没输过。7月17日，男子围甲第十轮，作为厦门队主将出战的柯洁力克北京队外援、韩国新锐申旻埈，将连胜纪录扩大到22场。

　　纵观世界围棋史册，柯洁的22连胜已然超越韩国名将李世石在2010年休职复出后的21连胜以及70多年前围棋泰斗吴清源耗费1年时间达成的20连胜，正朝着韩国“石佛”李昌镐在1990年创造的24连胜纪录迈进。

　　连胜纪录扩大到22场

　　51天前，柯洁在乌镇度过了职业生涯乃至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刻——人工智能“阿尔法围棋”毫无悬念地直落三盘，摘掉了顶级职业棋手的“胜负师”冠冕。偌大会场里，代表人类棋手捍卫“最后一块智慧高地”的柯洁一度情绪失控离席，泪洒现场。

　　“人机大战”的完败，不可避免地带给柯洁巨大的震撼，“我承认，我和它的差距太大了”。手握4个世界冠军头衔的他并未因此失去信心，回归“人间”战场，他没有像当初李世石败给“阿尔法围棋”后那样成绩一落千丈，反而激发出更旺盛的斗志。

　　5月29日，从LG杯32强战击败韩国名将元晟溱开始，转战国内国外多个赛场，柯洁再未停下胜利的步伐。对手之中，既有古力、陈耀烨、唐韦星等现役一流高手，又有杨鼎新、辜梓豪这样的希望之星，其中11战直接面对世界冠军棋手。在第十三届全运会群众比赛围棋专业组男子个人赛中，柯洁以七战全胜的战绩，站上了24年后重归全运会的围棋冠军领奖台。

　　“现在想连胜真的是太难了，在‘阿尔法围棋’出现后，大家对棋的理解都在提升。”在实现20连胜后，柯洁如是说。但在如此高密度的赛程下，他仍将火热状态延续到底。当围甲联赛重燃战火，柯洁又接连速胜谢赫、申旻埈，被网友戏称为“人间无敌”。

　　如此强势表现，使得柯洁的等级分刷了一波惊人的“加速度”。7月17日，最新世界围棋等级分榜单公布，领跑的柯洁以3578分再创历史新高。要知道，等级分排名越靠前，分数上涨越困难，柯洁短短两周上涨21分，堪称罕见。

　　连胜成色比前辈更胜一筹

　　无论哪一个体育项目，“连胜”都令人热血沸腾。这依托于过人的实力与状态，更代表着一种统治力。当年，李昌镐在韩国国内赛场获得41连胜而名震天下，但其实在连胜24场后，他在富士通杯负于日本棋手小林觉，纪录理应到此为止，但也足以证明“石佛”的霸主地位。日本“七冠王”井山裕太也曾下出一波酣畅淋漓的26连胜，充分展示其“日本当代第一人”的气场。

　　相形之下，柯洁的22连胜不仅毫不逊色，反而因对手成色更高，取胜难度更大。世界围棋而今已步入“战国时代”，大批90后棋手走向舞台中央，世界冠军之列不断增加新人，竞争异常激烈。人工智能风暴来袭，更如同为古老的围棋开启了一个新宇宙，前所未闻的招式技法、对弈思维加速着棋坛变革。

　　有人说，柯洁与“阿尔法围棋”一战后涅槃重生，犹如武侠小说中的“顿悟”，境界上了个层次。但他坦言，自己其实是对围棋有了重新思考，“棋手如果不突破就会被别人掌控，我发现围棋的变化确实太大了，人工智能在不停进步，我也希望自己不断进步，能在顶峰时期多待几年。”

　　从2014年8月至今，柯洁一直雄踞世界围棋等级分头把交椅，在荣膺世界棋坛最年轻“四冠王”的同时，也成为中国首位蝉联同一项世界大赛冠军的棋手。而此时的柯洁还不满20岁，接过“八冠王”古力的衣钵，扛起中国围棋的新旗帜。棋盘之上，他在棋力之外，日渐淬炼出超越年龄的智慧与心境。

　　全运会与唐韦星的一盘棋，令柯洁印象深刻，“我之前对唐韦星的胜率并不高，也就一半左右，虽然棋的过程有些反复，但我最终还是赢下来，其实下棋就是一个不断突破自己的过程。”而在唐韦星看来，柯洁的着法越来越像“阿尔法围棋”，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业内人士曾言，未来是得“阿尔法围棋”者得天下，谁对人工智能围棋理解得越深，谁会更厉害。目前看，柯洁无疑做得最好。在“人机大战”后，他的眼界和思路确实在提高，对围棋的看法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而早早站上了围棋巅峰，经由“人机大战”的洗礼实现破茧升华，这不得不说是属于柯洁的一种幸运。

　　年轻仍有大把潜力可挖掘

　　柯洁达成22连胜之后，世界棋坛的胃口再次被吊高：横亘在前的连胜纪录已然不多，以柯洁的年纪和状态，这场“无敌之旅”还会走多远？

　　就在柯洁取得22连胜的当晚，他在腾讯野狐网上与两位来自中国台北的职业棋手让两子进行对弈。让两子几乎是职业与业余之间的差距，尽管柯洁在微信朋友圈直言，“让子棋看来更需要体力，后面明显算路跟不上了”，但最终他竟然全部获胜。

　　这样一幕，让人无法忽视柯洁仍有待挖掘的潜力。成长于围棋道场的新一代棋手，经过“魔鬼训练”和网络棋战，大大提升了成才速度和抗压能力。现在的比赛节奏和对抗强度远超以往，经常一天一盘棋，年轻棋手的体能和精力更占优势。而早早捅破世界冠军“窗户纸”的柯洁，正处于黄金年龄和职业巅峰。高手之争往往在于精神之争，在棋艺上柯洁并非无懈可击，但经历过与机器“一胜难求”的“以死相拼”，反而为他的前行注入新的力量。

　　换一个角度看，柯洁的22连胜并非“一枝独秀”的注脚，而是中国围棋多年厚度建设的最绚烂呈现。柯洁的背后，站着一批期待突破的年轻人，“国内等级分前二三十名谁拿世界冠军都不稀奇”并不是一句戏言。在柯洁刷新纪录的同时，其他棋手也在挑战和冲击他，或许这样的战绩可遇不可求，但正是在不断突破中，中国围棋迎来了难得的黄金时代。

　　世界职业围棋几十年来，被公认冠为“第一人”的只有曹薰铉、李昌镐和李世石。而今，95后柯洁正以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屹立于改朝换代的潮头。但这个率真坦荡的少年，却坦言“学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浅薄，人生如此，围棋亦是如此”。正如他在“人机大战”后的表态，希望让下棋成为一件快乐的事情。

　　在路上，柯洁对围棋的热爱一如往昔。或许连胜纪录随时可能终结，但少年江湖岁月长，人间棋坛的无限风景，正等待柯洁。

　　《 人民日报 》（ 2017年07月19日 1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