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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6日,司法部在山东会场隆重表彰山东省运河监狱荣立集体一等功。相比于以往所获得的集体一等功荣誉,这次的褒奖更多的在于运河监狱运行21年的“监狱大学”。
“监管与被监管之间存在天然‘斥力’。如何通过营造一个既能立德,又能习艺的良好氛围,让这种天然‘斥力’逐渐消弱,积极接受改造,回归社会后成为合法公民和社会有用之才,这是我们监狱近年来做好高墙内社会管理创新的目标。”山东省运河监狱监狱长王广海说。
面对外界对运河监狱‘创办了国内第一所“监狱大学”’这样的好奇和褒奖,运河监狱的警官们认为,‘第一所“监狱大学”’只是一种称呼,更重要的是它的目的:立德为本、育能树人。
“因为你们少年时期受教育不足,没有良好的道德理念,所以才会做出有违法律,有违道德的错误事情。”
教育改造 “立德”为第一步
隆冬腊月,清冷的空气伴着稀薄的雾霾将人们笼罩起来。23日上午8点,在清空身上的一切通讯设施,穿过一道道不同样式的铁栏钢网一般的门禁后,记者跟随山东省运河监狱相关负责人走进运河监狱,造访了高墙里已经21岁的“监狱大学”。
教学楼立在中间,宿舍楼分设两翼,安静的环境透着校园般的平和氛围。在教学楼的门前,挂着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科院等知名高校合作办学的牌子,和校牌一起留在这里的是,来自高校、社会上的名师大家传播的德育教育。
运河监狱三监区的服刑人员马强(化名)因表现良好,被管教干警任命负责服刑人员日常财物的登记管理工作,这项“人事任命”让这名因惯窃入监的罪犯感动不已。2005年,马强因盗窃被判无期徒刑。“开始时,总能接到犯人丢了牙膏、袜子、香烟等报告,调查后很快发现是马强所为,我们也多次对其劝诫开导,但他已盗窃成癖极难自控,后来我们安排了孔子函大的传统美德课。”三监区管教干警回忆说,“此后监区失窃财物报告明显减少,有一次,马强还将捡到的物品主动上缴。”
“参加‘孔子函大’学习让我懂得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我非常懊悔过去结交的那些人,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既可耻又可悲。指导员让我负责财物登记管理,这是对我改过自新的寄托和信任。”面对采访,马强毫不掩饰地说。
“你们都是‘缺德’之人。”1998年,欧阳中石先生到运河监狱“孔子函授大学”授教时,演讲中的一句话曾激起前来听课的服刑人员哄声四起。“我所说的缺德是道德的缺失。”欧阳中石待哄声渐平,方才解释言中之意,“因为你们少年时期受教育不足,没有良好的道德理念,所以才会做出有违法律,有违道德的错误事情。”在运河监狱副监狱长刘登才的记忆中,欧阳中石先生的演讲在服刑人员间引起轰动,服刑人员接受德育教育的积极性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我们讲求立德、养心、习艺、就业,这是服刑人员接受教育改造的四步,立德是根本,也是首要内容。”刘登才用木桶理论举例说,服刑人员道德的缺失如同木桶的短板,最短的木板直接影响了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我们发展教育首先就是要把道德的短板补上,人有了道德,知道廉耻和善恶,才可能改变,拥有正确的人生观,才能获得新生。”
运河监狱以儒学教育为主要内容的监管文化,不仅为服刑人员营造了“知荣辱、明礼仪、树新风”的良好改造环境氛围,帮助他们记住昨天走错的路,走好今天脚下改造的路,奔向明天新生的路。
“监狱的职能是预防犯罪,怎么才能预防犯罪呢,那就是让这些人能够在社会上生活,保证自己的生存质量。”
教授技能 实行“按需办学”
在运河监狱第七监区监室内的四面墙上以及展览室里,挂满了木雕、根雕、瓷雕、刺绣等作品,无论是浑然天成的根雕画,还是精细入微的元帅像,摆进任何一家工艺品店都会得到毫不吝啬的赞赏,而这些都是服刑人员的作品。
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4幅黑白线条的刺绣画,遇到前来参观的人,监区副教导员刘玉法总会推荐大家来看看。这里面有着一名服刑人员的故事,也是刘玉法感觉非常欣慰的事。打架、盗窃、不孝,对服刑人员张强(化名)来说,传在乡间的恶名曾伴随他20多年,以至于“卖豆腐的人都不敢靠近。”因为盗窃罪被判处无期徒刑,由外省转入运河监狱后,张强曾3次想要自杀,均被干警制止。怎么让张强改变,刘玉法和监区管理人员开始对张强进行攻心教育。
“让他学习《弟子规》,感悟孝道,鼓励他给家里汇钱。”刘玉法发现,张强入狱后,却从没有家人过来看望,询问才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妻子无力过来。“监狱出钱让他妻子来探望,还邀请全国道德模范、优秀企业家为他做心理辅导,他的改变非常大。”有感于张强的变化,两名服刑人员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用细小的绣花针将张强的故事绣了出来,“他们有这种主动意识,我非常高兴,绣出的画也很精美。”刘玉法相信,刺绣是服刑人员在狱中磨练心性的方法,出狱后也是一种有用的生存技艺。“电工、数控、服装、餐饮,有了学习技术的机会,他们都很积极去学。”
“建校时我们就在想,监狱的职能是什么,是预防犯罪。怎么才能预防犯罪呢,那就是让这些人能够在社会上生活,保证自己的生存质量。”刘登才告诉记者,学校里开授的技术课程都是请来的专门教师教授,所学课程也是根据时代变化而调整。“以前学无土栽培、树木嫁接,随着社会发展,这些可能不那么重要了,然后又开始测控、钳工,就是让服刑人员能跟上时代步伐,有生存的技能也有生存的可能,能养活自己了,也就不再违法犯罪了。”
在技能培训上,运河监狱尊重服刑人员的意愿,根据社会、生产和服刑人员自身需要,进行“按需办学”、“订单式培训”。培训过程中,服刑人员既能习得一技所长,又能寄寓于学、收敛心境,从而推进改造效果的提升。据了解。近年来,运河监狱先后与清华大学、新东方、山东服装学校、山东理工职业学院、山东农广等院校联合办学、建立培训基地,专业涉及机械制造、农业种植技术、电器维修等共计22个门类71个可供选择科目。
“我们以前也有过担心,用传统文化来教育服刑人员是不是有效。现在看,我们这条路走对了,走对了就要坚持走。”
执着坚持 双方均尝“甜头”
2800多名服刑人员从“孔子函授大学”结业,500多人获得国家职业资格技能证书,说起这些数字,刘登才自信满满。但放在20多年前,“监狱大学”初创时,对于在高墙里办“大学”的不解和怀疑却从来没断过。
“服刑人员在狱中除了劳动,他们有很多空余时间,这个时间做什么,打架、聊天。怎么把劳动外的空余时间利用起来,全国监狱系统都开始办特殊教育学校。”刘登才告诉记者,运河监狱的教育培养是从培训班开始的,并将儒家文化融入其中,加强对服刑人员进行中华传统美德教育。
“道德教育的效果很好,但也遇到很多困难,师资不足就是很大的问题。”说起当年请教师讲课的情景,刘登才仍忍不住地感慨,“去学校请老师,一听到监狱讲课,有的老师就很避讳,说好人还教不过来呢,还去教这些服刑人员。有的同行听我们说要在监狱里办大学,也都很不理解,在监狱里办大学太难了,花这个钱还不如去办几所希望小学呢。所以当时我们的压力也非常大,跑学校就跑了四五趟。”刘登才说,当时,运河监狱内领导班子对办学意见统一,终于1992年在曲阜师范大学的指导下,与私立曲阜孔子专修学院进行联合办学,成立了“孔子函授大学”。
有了学校,如何让服刑人员愿意学又成了难题。“有些人不愿意学,觉得没意思,还不如打牌呢。我们就要把这个课程变得有意思,让他们愿意学。”把《弟子规》编成歌曲、排成体操,把《论语》印到扑克上,开辩论会,搞合唱队,寓教于乐的形式越来越受欢迎。
2008年,运河监狱经省考院批准独立设置自学考试考点。自学考试进监狱,给服刑人员提供了一个学习文化知识掌握一技之长,发挥自身潜力的平台。同时监狱还把考试结果与加分减刑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大大激发了服刑人员参加自学考试的学习热情。该考点成立后就受到了监狱服刑人员的热烈欢迎,在同年10月份的自学考试报名中,运河监狱考点共有420名服刑人员报名参加自考,共报1012科次,迎来了运河监狱考点成立后的首次报名开门红。
“我们以前也有过担心,用传统文化来教育服刑人员是不是有效。现在看,我们这条路走对了,走对了就要坚持走。”刘登才说,运河监狱服刑人员的改好率提高了,重犯率降低了,“这就是开展德育教育让我们尝到的甜头,也是我们的坚持和执着得来的收益。”
“教育的力量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亲情教育、感恩教育还是诚信教育,对服刑人员价值观的塑造都非常有用。”
不断创新 让更多人“重生”
过去的2012年,先后有80多家单位来运河监狱参观交流,几乎每3天就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团来此讨教办学经验,更有湖南、湖北等地的监狱把教育科人员派来挂职学习,这都让原本紧张的监狱工作越发忙碌起来。这一年,还有一件大事让运河监狱很繁忙,“孔子函授大学”迎来20周年校庆。
来自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科院等知名院校的专家学者走到服刑人员中间,讲授社会与人生的关系,探讨人际关系沟通的方法。除了邀请专家,监狱管理人员也把部分服刑人员的家属邀请到20周年晚会上。
“有一名服刑人员入狱后从没见过家人,入狱时,小女儿才4个月,非常想念孩子。我们就为了准备了一个惊喜,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转头发现妻子和孩子就在身后。他当场表态要积极学习改造,他妻子说只要丈夫走正路,就会一直等他。场面非常感人,都哭成一片了。”刘登才说,与妻子见面之后,这名服刑人员开始学习认字,定下目标每天学30个,现在已经能够给家人写信了。“教育的力量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亲情教育、感恩教育还是诚信教育,对服刑人员价值观的塑造都非常有用,我们的目标就是向社会输出合格的公民。”
懂德行,有技能,在帮助服刑人员走进社会的过程中,运河监狱设立了模拟社会生活的空间,“银行卡怎么用,驾照怎么办,在这个小社会里,都能够体验,提前适应未来的生活。”刘登才告诉记者,办学21年,运河监狱一直在摸索,寻找最恰当的教育方法和理念,在未来,除了要继续锲而不舍的办好教育外,也要注重从数量到质量的转变。
“以前考试要求不那么严格,毕业通过率很高,能达到90%。现在我们强化考试制度,由武警来监考,数量降下来了,质量提上去,这对服刑人员本身也是有好处,让他们真正能有一技之长,回到社会有所作为。”
“尽管如此,服刑人员刑满释放重返社会后的就业依然面临重重压力,我们努力将他们回归社会后的就业失败率在控制在5%以下。”运河监狱监狱长王广海说,“服刑人员在监狱服刑,只是与社会暂时隔离,并不等同于脱离,他们依然是社会中的一分子,当他们重返社会后依然需要社会的包容、理解、认可,而作为监狱我们需要不遗余力帮助其迈出这‘重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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