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名
江北的中国年,是一首妙趣横生的唐诗,是一道情景交融的风景。生活于南国的人们,是很难品味到那种醇浓的甘爽的。年的味道从进入腊月始,并非大年初一止。这年啊,风风火火,一直到二月节才能看到它远去的模模糊糊的背影。
过了初一是初二,这不是一句无聊的话语,在江北,它有着特别的内涵。初二,开始“走亲戚”,也就是走家访友。凡是出嫁的女子,不管年份多少,都要在这一天回到父母身边,重温严父慈母的恩情。早早起床,梳妆打扮一番,提着大篮小篮、大包小包,领着或抱着孩子,带着如意夫君,一家人欢声笑语地行走于路上。看吧,村南舍北,十里八乡,蜿蜿蜒蜒的小路上,全是些回娘家的红男绿女,还有那些比过大节还要兴奋的活蹦乱跳的孩子。
初三、初四不出门,这是惯例。到了初五,便和腊月廿三一样是小年。那些吃水饺厌烦了的孩子开始吵着闹着要吃别样的东西,你就是闹下天来也不行,毕竟是小年,大人必然想方设法让你就范,最后吃到嘴里的还是“扁食”。初六,是串门的好时节,俗话说“三六九,朝外走”,一点也不含糊。走亲访友的人络绎不绝,乐着、笑着、跑着、跳着,到处洋溢着中国年的气息。
“庆六十六”,这是北国的情调。六十六,七十三,这是两个很重要的数字,也是人生的两个关口。在古代,人们的生活条件差,能活到六十多的老人寥寥无几。但今非昔比,生活条件好了,幸福指数高了,百岁老人已然很多,但江北的旧俗却没有丝毫改变。初六过六十六,初七过七十三,初八庆八十,初九该过九十,然而儿女们孝顺,往往要图个吉利,年前腊月十九或廿九就会提前过完。这些节日是大节,非同寻常,这一天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如约而至,主人家备上几十桌大菜,风风光光地吃上一顿,该上寿礼的上寿礼,该磕头的磕头,该放鞭炮的放鞭炮,热闹着呢。
正月初七“送火神”。这一习俗不知始于何时。据说,“火神”也叫“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间访贫问苦的小吏,主管人间烟火。人们在腊月廿三把它虔诚地请到家里,到了初七这天晚上再把它恭恭敬敬地送出村外。刚嫁出的女儿在这天一律回娘家躲火,倒不知是什么缘故。火把是早早绑好的,它的主干一般是玉米或高粱秸秆,三五根绑扎在一起。一到有了夜影,朦朦胧胧中,忽然从各家各户窜出一些半大小伙子,手里拿着火把,边喊边跑。很快,他们聚集在街道巷口,三五个、七八个、十来个……越聚越多,把天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声呐喊,一群火把向村外奔跑而去,不断有火把加入流动的行列,然后又汇入从其他村庄冲出的火把群中,很快成了火把的海洋。忽然传来吵闹声,哪家的柴垛被顽皮的孩子给点着了,哪家小孩子的棉鞋、棉衣烧了个洞……这一夜啊,大人们别想安生。
正月十五是中国传统的元宵佳节,新春期间的节日活动将在这一天达到一个高潮。元宵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点起万盏花灯,携亲伴友出门赏灯、逛花市、放焰火,载歌载舞欢度这一佳节。花灯,在故乡,有的是买来的,有的是自家做的。其实,做花灯也不是什么难事,找几段竹子,用刀破开细细的几条,然后扎个花灯的轮廓。花纸集市上就有,几角钱就能买好多,围着轮廓糊一圈花纸,里面固定好蜡烛,一个简易的花灯就大功告成了。要想做复杂一些的,就找村里的能工巧匠。他们做的花灯,有游龙戏凤的,有吉星高照的,有大富大贵的；有龙灯、宫灯、走马灯、纱灯……还有的花灯别出心裁,里面的鱼啊、羊啊、小白兔啊,旋转不停,四周的灯壁上是灯谜,简洁流畅,读来朗朗上口……小孩子们提着灯,满村子里乱跑,比谁的花灯漂亮、谁坚持的时间长久。家乡有围着大水坑照灯的习俗,坑很大,四周全是未萌待发的柳树,坑水清澈莹碧。四周渐渐会集了放花灯的孩子们,提着灯,三五成群地围绕着大坑转圈。天空,群星璀璨；地面,星火点点。和着嬉戏声,给北国的大地增添了诗意和魅力。
“二月二,荠菜扁(水饺),也不咳嗽,也不喘。”这是家乡的民谣。二月二这一天,一般都要做“荠菜扁”,葱绿脆嫩的荠菜散发着清香,被包进水饺里面,吃在嘴里,通体透爽,自然会祛除各种疾病。买来的荠菜大都是过了几天的,不如自己到田地里去挖。伴着春天气息的来临,麦苗已经返青,绿绿的田地间,各色野菜争相萌发,提着圆圆的菜篮,拿着把小铲子,走在松软的田埂上,挖到那些绿油油的荠菜,轻轻放入小篮子,别有一番情趣。回家洗净、切好,混入些肉屑,包成“荠菜扁”,吃到口里,甜在心里。这二月二,还是“龙抬头”的日子,人们认为这天正是苍龙“登天”之日,俗称“龙抬头”。它一般处在惊蛰之后,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农耕在即,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北国的年节随着春回大地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句号,人们在歌舞喧闹中感受着温馨和美好。春天已经来临,幸福的人们又背起行囊,朝着下一个驿站诗意地进发,“一年之计在于春”,前方有憧憬,有期待,有希望,有未来……
